第35章 偷天换日节外枝 3_清月照春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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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偷天换日节外枝 3

  往日歌舞升平的怡沣楼伎馆,今日却变得静悄悄的。卫军已将这个深处闹区的独栋小楼层层围住,雕画繁复的木门上,只留下清白的封条,在烈日下炙烤。顾澟与赵清月两人午后才到了这一处小楼,门下的卫军见是顾澟,忙退下撕了封条。

  郑康在顾澟身后小声道,“大人,怡沣楼内陈设照大人吩咐一切照旧,无人打扫。”

  “很好。”

  顾澟将这门轻轻一推,便“吱呀”一声应声而开了,空气里飘散了些许的浮尘灰烬,他只用袖摆轻轻挥散了浮尘,在大堂里深望了一眼,便径直往二楼去了。他们沿着楼梯而上,眼前便是发生凶案的地字末房,顾澟默默瞧了许久,他回想那日这门窗上映出的凶案的剪影,可赵清月的目光却不在这里,她不由自主的来时对它旁边的那一间神秘的厢房有着莫名的兴趣。

  她想起了萧远前几日说的。

  “不过他旁边的屋子好像出了这样大的事却是没什么动静,安静的很。”

  安静

  安静得很

  “不是没人么?”

  “有人,我分明看到,当大家都在惊呼曹邕死了的时候,那里有人出来了。”

  她像是鬼使神差似的,走进了那一间在地字末房旁边的厢房,这一间厢房,无论格局摆设几乎都与那件地字末房一模一样。只是这里只列了一位主席,房间的右侧摆着一件六折屏风,前面是浅浅的唱台,那屏风正好严实的遮住了连接着地字末房的石墙。

  看样子,那晚这里只有一个主人。

  赵清月站在厢房中央目光定在那一件六折屏风上,心思沉重。

  那晚,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?

  这里来的又是什么人呢?

  她目光突然聚焦在地面,再紧靠着屏风的地板上发现了一处微小的擦痕。

  顾澟见她神色突然紧张起来,便问道,“怎么了?”

  “你看。”

  赵清月指着那一处擦痕,接着道,“这屏风这样硕大,必然平日里不能经常搬动,可这擦痕这么新鲜,有些奇怪。”顾澟觉得她说的有理,冲着守在外面的卫军喊道,“来人。”随即便冲进来几个卫军,帮忙抬了这屏风才发现,这屏风后面的并不是隔断的石墙,而是一扇横拉的木门。

  木门横拉而开,便是地字末房,眼前是与厢房同样硕大,刚好挡住木门的六折屏风。

  好巧。

  “大人!”

  郑康指着门下一处已然干涸的细小血迹,稍显兴奋地叫了起来。那血迹稀少而隐秘,怕是当日时间匆忙而来不及仔细检查才留下了这一处证据。赵清月更加笃定此案的蹊跷,“如果凶案真的是在地字末房内,这里绝不可能沾染血迹。”

  顾澟手下的卫军又搬开了房间里的屏风,他们几人的一站在堂中,他环顾四周,回忆当日案发后查探时的情景,薛绍醉卧一侧,手里是鲜血淋漓的匕首,而对面的便是曹邕硬挺的死尸,他仿佛又闻到当日满屋的酒臭血腥。他走到门前,这屋内无序的吵闹,是因为溅在门上的鲜血才引起屋外宾客的注意。而这一间末房的对面,正是萧远和叶启文的房间。

  他“吱呀”一声打开了房门,正对着对面厢房的纸窗。

  “他旁边的屋子好像出了这样大的事却是没什么动静,安静的很。”

  “有人,我分明看到,当大家都在惊呼曹邕死了的时候,那里有人出来了。我记得是三个人。”

  萧远的话在他耳边回响,这两个房间的连接,门下干涸的血迹,对面一眼便能看到房间的萧远,种种证据都在告诉他,薛绍并不是真凶,甚至这全城皆热传的“曹邕之死”,本就是一场刚好的嫁祸。

  “看样子薛绍的确不是真凶,”

  “薛绍是曹毖在北军唯一的心头刺,想必叶启文帮他拔除眼中钉,他必是感谢吧。”

  “是啊,怪不得叫他先生呢。”

  郑康一时间摸不到头脑,连连问道,“大人,你们在说什么?”

  顾澟挑眉,与赵清月相视一笑,“在说案情。”

  “案情?”在郑康看来,他们说的与案情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,“大人和少主已经知道如何嫁祸薛侯爷的么?”

  顾澟回身一望这两间相连的厢房,问他道,“到了这儿,难道还不明白么?”

  郑康连连摇头,连忙道,“大人说的嫁祸,这众目睽睽如何嫁祸?”

  “当晚萧远和叶启文坐在对面的天字上房,而我的二弟,则坐在旁边的天字厢房。一个穷本逐利的商人,却在这怡沣楼伎馆坐着上房的位置。这本就奇怪。我们已经知道曹邕的尸首的确不是当晚死的,那么当晚出现的必是易容过后的叶启文的门客。他为了加深当晚他的确活着的印象,所以叶启文在当晚打开了上房的隔窗,为的是让萧远辩认清楚,认为那晚出现的一定是曹邕。而我二弟也是同理,当晚活着的假曹邕,故意引我二弟生气,好给他留下一个强烈的印象,便是,曹邕当日的确还活着。”

  “那,那尸体又是怎样凭空出现的呢?”

  “尸体并不是凭空出现的,而是从厢房移到了这里。你发现的血迹,正可以说明。外人都主观上以为这两个房间是两个独立并不相连的房间,甚至是我。所以才会板上钉钉的以为,必然是薛绍杀了曹邕,因为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,可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。以萧远所说,那日从厢房离开的有三个人,倘若,一人是假扮的曹邕,那么剩下两人则应该也是叶启文的门客。也就是这两个房间,一共有四个人,还有一具曹邕的尸首。门外的众人是看到开门后,薛绍手握匕首,而没有人真正看见他行凶。而在屋内,这两个人是很好假扮的,人们只知道,进入地字末房的是薛绍和曹邕,却并不知道,还有其他人进入这个房间。叶启文正是利用众人的眼见为实,才让薛绍成了板上钉钉的凶手。即便他并没杀人,可是没有人会相信。”

  赵清月的确佩服这个叶启文的心思,这样缜密的凶杀和嫁祸,为什么会选择萧远作为目击的证人呢,他完全可以选择并没有识破他此前易容术的顾澟,岂不更加安全。她不得不承认,的确是萧远的证词才会查的这样顺利,难道,只是个疏漏么。

  郑康双手一拍,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,“原来如此!这厢房中原有两个门客和真正的曹邕的尸首,易容之人先将薛侯爷灌醉,再将已死的曹邕搬到这里,布置好现场,做一出薛绍杀人的戏码,等门外看热闹的人足够,在他们心中种上薛绍杀人的种子,在外人打开房门看见薛侯爷拿着染血的匕首,便必然会认定薛绍的确杀人。是谁想的这样恶毒的点子,实在是杀人于无形。可,可是,叶启文怎么保证这外面的人,有足够的时间留给他们撤回到厢房呢?”

  “这不难,这怡沣楼本来就是叶启文在京城的暗哨,他只要安排几个细作装作路人算好时间再开房门,便就是眼前众人看到的凶杀之案了。”

  “可尸体已经烧了,怎么才能证明呢?”

  “若不是那人武功不济,被我强扯下面具,我大抵也是不信的。”

  他耳侧忽如一阵风般,飘进了萧远前日所言。那人武功不济,或许可以一用。便道,“阿远说过,那人武功不济,如果我们可以查出这位善长易容的门客,抓到他应该不是难事。哎?最近漕门好像都没有什么消息。”

  “啊,是啊......”

  赵清月默默想到,如今也只能如此行事了。只是她心中稍显不安,在王府数月,漕门事物她已放线太多,曹邕一案更是让她有些惊觉,她有些离开的太久了。

  回了王府,楚楚便在门口迎她,早上见她和顾澟一同出去,可现下回来时,心情却并不很好,忙跟在她身后小声问她,“是出什么事了么?”

  赵清月摇摇头,答她道,“没什么事,你这两日都没有收到漕门的消息么?”

  她想了想,最近还真是没什么消息,便答道,“没有,我时常回去看过,吴大哥和小少爷都在宅子里,没什么动静。”

  赵清月咽了咽气,心情并没有好转,反而眉角轻动,有些蹙眉,默默重复道,“没什么动静......”她望望还在前面的顾澟,仿佛没有听见她们在说什么,心里有丝丝不舍,瞥了一眼楚楚,小声道,“我们该回宅子了。”

  楚楚但眼前顾澟还在前面,知道若是此时问她缘由必会惊动顾澟,只好忍住没问。一回了房,楚楚便合了房门,焦急问道,“回去,我们回去?”

  她没料想到楚楚真能沉得住气,一路憋到了现在才忍不住发问,一言不发先是明火焚香,才坐在了席子上,倒水沏茶回道,“嗯。”

  “为什么?你不怕卫国侯还来找你的麻烦?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女扮男装,不怕卫国侯疑心么?如果他知道你是蒋平之女,回了宅子,不就还让他来杀你么!”

  楚楚倒是真担心,她知道是赵清月在保护她,所以才没见到在宅子里的那晚有怎样的厮杀。可是,如若卫国侯真的知道,她便是蒋平之女,恐怕会更危险吧。

  赵清月一本正经地端详着她,喊她的名字,轻皱了眉头,声音有些许郑重,仿佛周围突然安静下来,只吐出了这几个字来。

  “楚楚,有鬼。”

  楚楚闻言身上一僵,两眼提溜地乱撞,仿佛慌了神,“有,有鬼?什,什么鬼。”

  赵清月被她这样慌张的神情逗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,忙解释道,“内鬼啦。”

  楚楚这才放下心来,试探她道,“内鬼?你是怀疑漕门里有,有卫国侯的人。”

  “不是卫国侯,是叶启文。”

  “又是他,怎么又是他。”

  “我住在毓王府里这几月,你可还有过任何关于叶启文与卫国侯的消息么。丽阳生了这么大的案子,夜里生事,我却是一早从郑康那里知道的。之前派去守着卫国侯府的人竟也都没有什么可用的情报,这不奇怪么?”

  楚楚满脑子一想,倒真是这样,“你这样一说,是有些奇怪,往日可不这样拖沓。”

  “岂止是拖沓,你可还记得上次师父下山时与你我说过,有人急查我的身份?”

  她点了点头道,“记得。”

  “漕门可不是个堂口,虽然盘踞京师,可顾朝到处都有漕门子弟。有人暗查我的身份,我却是从师父处得知的,这事想想,也可能有蹊跷。”

  可楚楚心里还是疑惑,为什么这么肯定便是叶启文所为呢,便连忙蹲在她眼前问道,“可为什么怀疑的是叶启文,而不是卫国侯呢?”

  赵清月见她还是不明白这其中道理,便慢慢道来,“自从上次卫国侯闯入了我的宅子,还未对我有什么过分之举,应是不知道我的身份的,不然他必然知道我寻仇,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。可是,叶启文却知道我女扮男装,他看出我身上有秘密,除了他我想不到我周围有任何人会想要查出我的身份。况且,这北岳的暗哨都是由他经营,在我这里插一个暗桩也不是什么难事。”

  “这事,要告诉吴大哥么?”

  她独自思量了一会儿,眉头仍未纾解,有些恍然,“不要。”又接着道,“对阿靖也不要说。”

  楚楚微微顿了一会儿,却也欣然应允,她打量着赵清月,表情有一丝落寞,暗暗回过头去,停在门口。

  “怎么了?”

  她望着转过身去开门却停在门前的楚楚,如是说。

  “我不懂,你瞒了这么久,为什么这一次这么干脆。”

  自从昨日萧远侯爷来了王府,她便开始着女装了,王府内外,皆都是惊异万分,早上梳洗时还是不怎么习惯,望望床榻外一方铜镜里的玉钗发髻,恍若隔世的自己。

  她不想做漕门少主,不想做江湖英豪,她只想做,赵清月而已。

  往日,她只是没遇见让她想要这样做的人罢了。

  顾澟在府中端坐,薛绍一案的案宗都在这两丈见方的案头上,依照卷宗所言,仵作所证,除了案犯薛绍拒不认罪,这案子简直毫无纰漏。

  眼下,他虽说是知道曹邕尸首有疑,也明白此案不过是卫国侯拿来争权夺利的筹码,可还是毫无证据。

  此时,郑康从门外匆匆跑进,上气不接下气道,“大人,跟在卫国侯府的探子方才见了曹邕进了卫国侯府。”

  “当真?!”

  顾澟一时忍不住轻笑出声,渐渐笑声朗朗。

  “曹邕竟还活着,他活着,卫国侯便要死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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