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2 章 鸿沟_日偏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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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2 章 鸿沟

  第22章

  以盛致的经验,小区里发生这种恶性冲突,持续时间从开始争执到打人砸车不会少于五分钟,围观拍照的人也不可能只有一个。

  她计划仔细排查小区群里言语中透露过自己在场的业主,各个击破找个拍过视频的人。

  但今天运气太好。

  仔细再看了两遍流传的那条视频,她发现画面中有个穿卡其色大衣的女车主,同样也在用手机录像。

  如果没猜错,被堵在肇事车辆后面无法进门的那辆车就是她的。

  一辆红色三系宝马,车牌号AZ53**,被遮挡了两个数字,不过这些线索已经够了。

  晚上等河滨府里业主的车大量回到小区,盛致去地下车库转了半小时,找到了这辆车,把留言条夹在挡风玻璃上,如果对方愿意合作,最迟明早就得得到答复。

  做完这件事回到韩锐的住处,她也没闲着,混在小区群里打探业主们平时与门卫保安的关系。

  总体而言,业主对保安意见不大,除了一些业主对保安年龄普遍四五十岁颇有微词。

  但也正因为保安们年纪都偏大,有时稍嫌行动迟缓服务跟不上,业主们也都能理解。

  最主要的矛盾还是存在于业主和物业公司之间,许多业主并不把保安与物业视为一体。即使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砸车原委,群里隔三差五依然能看见替门卫说话的人。

  [也太辛苦了,这个海源物业平时没少克扣员工。

  [海源克扣它底下的人,员工心里有怨气,还不是发泄在我们身上呀?

  [我听说他们工资都是贴着最低线给的。

  [这么冷的天要在外面巡逻,赚三千的工资,天天百万豪车从面前过当然要心里不平衡咯。

  ……

  盛致正看得入神,忽然门铃响了,一瞬间莫名慌神。

  她“鸠占鹊巢”,要是韩锐的朋友上门来找他,可要怎么解释呢?

  靠近门禁看了看,居然是韩锐本人。

  怎么这么无厘头?

  盛致打开门:“你回你自己家,干嘛按门铃?”

  韩锐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,靠在墙边,从昏暗的光线中抬眼望她,声音略显疲惫,却又带着笑意:“我不知道你在里面做什么、方不方便啊。”

  风尘仆仆的样子,结合时间考虑,大概结束了应酬顺道过来。

  盛致一时无言。

  她总觉得世界上存在两个韩锐,泛泛认识的、道听途说的他,零下十度。

  眼前身边的他,三十七度刚好。

  不过他说她是花瓶,闹得她家分崩离析,那条微信总不可能是别人代他发的。

  男人面对自己感兴趣的女人时怎么开屏都正常,但他对陌生人的态度才最容易暴露涵养,兴趣总有一天会消失,到那一天谁都会是陌生人。

  盛致沉默片刻,清醒一些,语气淡淡地问:“你要住这里?”

  他进了门把门关上,摇头说:“不。我就过来看看你的手,需不需要缝针。”

  盛致最怕去医院,连睫毛都狂颤几下:“那不至于!”

  韩锐好笑地看他一眼:“伤多重你又不知道。”

  他说的也是事实,盛致光是感到疼痛,对伤口长什么样一点也回忆不起来。

  韩锐坐下帮她拆纱布,表层的白纱布一天就成了灰纱布,他边拆边笑:“我让你在家休息,你出门挖煤去了?”

  盛致反唇相讥:“那要怪你家不干净,到处都落了灰。”

  无稽之谈,韩锐不跟她扯皮,又想逗她,突兀冒出一句:“你喝多了爱说胡话。”

  盛致应激紧张两秒,声音都变了:“我说了什么?”

  他笑得别有深意:“你觉得呢?”

  盛致:“……骂老板骂客户?”

  韩锐卖关子停顿须臾,才缓声说:“不知道哪国语言,我听不懂。”

  好一招兵不厌诈。

  盛致横眉冷对,马上破了功。

  纱布和伤口有些黏连,韩锐眼都不眨飞快地撕开,她疼得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。

  韩锐面对她的咬牙切齿无动于衷,知道她怒发冲冠的缘由,依然那副慢吞吞的调调:“撕得慢,会更疼。”

  盛致恨得牙痒痒,又想起关键问题:“不会每天都要撕一遍吧?”

  他慢条斯理地开始给伤口消毒:“不用。我只是担心昨晚弄得仓促,没清理干净,让伤口发炎。处理好了你少用手,再有两天也就愈合了,很快的。”

  盛致盯着掌心撕开的口子,感到心有余悸,这差不多是她从小到大受过最严重的伤:“它都分开了,能自己长到一起吗?”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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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韩锐诧异地抬眼睨她:“你生物学得这么差吗?但凡高中毕业……”他及时住了口,又似乎已经说完了。

  盛致:“…………”

  韩锐:“所以说,让你少用手。最好是躺在床上什么也别做,保持手的自然弧度,不要总去拉扯伤口。”

  盛致讪笑,躺在床上是不可能不玩手机的,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手机。

  韩锐猜不到她笑什么,频繁追问又显得蠢,干脆视而不见。

  沉默的一小会儿,让盛致想起了正事:“哦对,小区里保安砸车那件事,杨沛了解的版本完全颠倒黑白了。”

  韩锐:“怎么说?”

  盛致:“我从物业和小区群里了解的信息综合下来是另一个版本,业主因为和物业有矛盾不交物业费导致门禁卡失效,保安没放行而是催他们去物业更新门禁卡,业主恼羞成怒先殴打保安,保安才砸的车。虽然砸车也不对,但是当时报了警调了监控,全过程事实很清晰的,我很困惑为什么杨沛给你汇报的版本却是断章取义的。”

  韩锐把纱布扎起来固定好,阖上药箱,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冷淡几分:“盛致,管好你自己,别老掺和别人的案子。”

  盛致瞠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:“别人处理得古怪,我不能质疑吗?”

  韩锐把食指靠在唇上,做了个噤声的动作:“这件事的处理已经结束了。”

  第二天下午四点,杨沛焦头烂额地忙完才敢来向韩锐汇报。

  监测到海源置地的案子节外生枝,从微信爆发了第二轮舆论。

  事发现场真实全过程的短视频流出,河滨府二十几个团购群、七八个业主群,辐射到全市高端、中高端社区微信群,几乎全吃上了瓜。用大家流行的话来说“等子弹飞一会儿”、“果然反转了”。

  保安应负的责任很小、同时也是受害者,业主不占理,但由此又牵扯出了背后的业主与物业矛盾,一切都因物业费而起。

  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海源物业,封控期保障不够作壁上观等业主自救的是它,连日常维修服务都跟不上却坐收高额物业费的是它,为了逼缴物业费让门禁卡失效限制业主进出的是它,自己的员工被殴打,警方早有定论,却为了息事宁人倒打一耙的也是它。

  这些负面消息捆绑在一起席卷了全市民众的手机,就连河滨府自己的业主都笑称“完蛋,这下要影响房价了”。

  杨沛花了大半天时间,忙得午饭都没吃上。

  重发了人性化的官方声明解释完整来龙去脉,对车辆损坏道歉,承担业主的赔偿工作,同时重新了解情况后对门卫安保道歉,信任公安机关会依法处置,公司出于人道主义关怀,承担门卫的医疗费用与误工补贴。

  又找渠道商放了大量水军去引导舆论,好不容易把风波平息。

  但也是真的惹了客户生气,海源置地对这种鸡毛蒜皮小事闹得这么大不太满意。

  杨沛擦擦脑袋上的汗:“这次是我掉以轻心了,应该更及时安抚一下部分业主。亡羊补牢了,Lance那边有点招架不住海源,他现在人已经在海建大厦解释了,可能最后还能您亲自出面圆个场。”

  韩锐支着脸听罢,沉默了让杨沛胆战心惊的十几秒,才像反应迟钝似的开了腔:“好,知道了。”

  杨沛屁滚尿流赶紧撤退。

  留韩锐一个人陷入沉思,长吁一口气。

  这样高效的大众传播速度,盛致你痛点找得很准啊。

  杨沛疏忽了业主,韩锐可不会疏忽业主,他昨天上午早把业委会那几个人的背景了解了一遍,也扩大范围涵盖了部分有号召力的团购团长。

  团长自不必说,什么行业都有,大多数是原有餐饮业基础的,还有些法律界人士。

  业委会当初选举时有所偏重,大多是房地产相关行业中层或退休人士。

  他之所以没再把海源的事放在心上,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人掀不起大风大浪。

  盛致昨晚要是不提那一嘴,他也怀疑不到盛致身上。

  韩锐憋了两小时气,一下班就直奔河滨府家中。

  这次连门铃都懒得按了,晚饭时间,她还能脱光了在家跳舞?

  盛致确实没跳舞,和阿姨两个人在厨房,她帮着打下手搅拌蘸料,不太能活动到手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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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韩锐径直走到厨房门口,见有外人在,一腔怒火又不好发泄,冷着声说:“地为什么这么脏?”

  他是有脾气的,发起脾气来气场也骇人。

  这一声把阿姨吓了个哆嗦,下意识退到一边。

  没想到盛致不仅不怕他,白眼还翻上来,比他语气还凶:“污水流到地上,鞋底踩到就这么脏,你第一次来地球吗?”

  韩锐被吼了个莫名其妙:“…………”

  他又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和女人吵架,掐着眉心回到客厅,再跟她多来个回合,恐怕要掐的是人中。

  盛致知道他闹哪门子脾气,摘了袖套跟到客厅,想开口。

  他一回头,却不能就事论事:“你是不是上天派来克我的?”

  盛致成熟冷静:“我想要解决问题,而不是掩盖问题。”

  韩锐冷笑一声把视线移开:“哦,你居然是这个思路,那你不适合干这行,从没听说过做公关是要解决问题的。”

  盛致直视他冷淡地说:“但是做人是要解决问题的,先做个人吧。”

  韩锐明显感到寒意,她话里有话,忍不住又把目光投回来,预感这次,好像要逼近真相。

  他放缓节奏,一字一顿道:“我怎么不做人了?”

  盛致的余光瞥见阿姨从厨房频频回头、竖起耳朵偷听,开门走到门外。

  韩锐虽然生气,却还有默契,乖乖跟出来把门带上。

  盛致舒了口气调整情绪,心平气和了才开口:“老板你知道吗,封控时期,这位无辜被打的保安也给咱们家阿姨送过饭、送过被子,至于为什么阿姨连温饱都解决不了,就是另一个故事了。”

  韩锐感觉脑子钝了一点,钝在她说“咱们家”的时候,她大概这两天和阿姨相处融洽顺嘴口误,可一个人顺嘴口误最能映射潜意识。

  他回过神,不露声色地问:“阿姨她怎么了?”

  盛致抬眸盯着他,眼神中有拷问的意思:“你让她做事,又不让她住家,她只能睡在楼道里。”

  韩锐一瞬间错愕:“……但她,没有说过啊。”

  盛致:“她没说过,可你认为她住在哪里呢?”

  韩锐:“……我没想过。我以为她……我没有以为……我就是……”

  盛致垂下眼咽了咽喉咙:“嗯,你就是根本没有想过,在封控的三个月都没有想过。说出去可能很难让人相信,可是我信。你工作能力很强,想要攻略的人也总能攻略,可是我觉得你缺乏最起码的同理心,特别是对弱势群体。如果你没有想过,你现在就可以想一想,没有这些不起眼的保安,阿姨就在楼道里过不下去,顺便一提,后来物业的员工让她睡到员工宿舍去了。阿姨不在,你的吃穿用都要受影响,三个月可能死不了人,但你能过上什么样水准的生活就不好说。”

  韩锐一个字也说不出,盛致和他考虑得完全不在一条路线上。

  相识几个月,他第一次感觉到和盛致三观上的鸿沟。

  盛致抬眼看着他说:“你高岭之花的生活不也是建立在普通人的善良之上么?”

  韩锐调整一下心情道:“家政这方面是我疏忽了,但她也是没向我反映过困难,不代表我不会做人。不过盛致,我看错你了,你大概觉得这样能引起我的注意,但事实上,没有人愿意遭受无端的批判。我们可能……”

  思维方式差距太大了。

  他只会着眼宏观,盛致却只盯着微观。

  “我本来很……”

  喜欢。

  “很欣赏你的。”

  他说完转身就离开了,似乎忘了里面是他自己的家。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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